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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醒地读经

　　文/夏增民

　　这个世纪之初，读经与反读经又成了一个话题。文化保守主义者提倡读经，
还编了教材，于是暑期各地所办的读诗班读经班开班的消息也屡见报端。应该说，
文化保守主义者提倡读经的用意是好的，无非是“正人心，息邪说，距诐行，放
淫辞”，在价值体系崩溃的当今中国社会重建或恢复价值秩序。好则好矣，却开
错了药方。

　　五四以来，儒家经典多被理性地作为历史知识来对待。很明显，文化保守主
义的做法，充满了功利性与工具性。这也不为过，想当年，孔夫子孟夫子周游列
国，孜孜营求于诸侯之间，也正是为了推广这样的价值观，也是很具功利性的。
但二位夫子没有成功，他们的衣钵弟子们也没有成功。汉武帝虽然表态“独尊儒
术”，儒家的思想却转入制度层面，参与政治建构，在思想上的影响反而不及道
家。而且，古代社会也并没有做到儒家经典所主张的那样的地步，要不然，为何
自孔子孟子以至董子韩子再到程子朱子宋明诸儒，一直还反复申明仁义礼智信呢？
正是因为在他们所处的社会，儒家所主张的价值观念，同样是极为稀缺的，所以
才大声疾呼，甚至不惜骂起人来(孟子云：无君无父，是禽兽也)。说到底，在古
代，儒家的价值观也就只是影响了部分的精英阶层，属于思想文化领域的“大传
统”，在“小传统”即民间社会，恐怕还是阿Q之流的思想占了主流。

　　近人喜谈文化，什么是文化？文化是一种生活方式，一个时代有一个时代的
文化。儒家那套办法是农业社会生活习惯产生出来的，不仅与那时的生活方式契
合，也完全与古代政治制度相表里，许纪霖先生在他的《读经的困境》一文中说
得很清楚了。可是，中国现在已进入现代化进程，旧的文化不能负载新的社会变
迁。经书里没有声光化电，也没有民主人权，所以，我们必须建设符合新的生活
方式的新文化，眼光朝前，而不是反而向古。似乎英国美国也没有把洛克、霍布
斯等先贤的语录编成小册子，发给小学生看；而且似乎也没有担心这样会失却他
们的民主与自由的观念。原因很简单，自由与民主，在他们那里不过是一种生活
方式，如此而已。在全球化的时代，未来的生活是一种新的方式，单单以经书治
国，无异于刻舟求剑。

　　而且，在这个读经的运动中，还存在一个人选择的问题。笔者并不反对读经，
笔者只是反对把读经当成一个课程，当作一个建制，而忽视了个人选择的权利和
自由。成才的道路有好多种，提高道德修为的途径也非仅此一途。只强调读经，
或使读经的时间占到足够大，这反而是对人心的压迫了。以故，不妨仍将经典当
成一种历史知识，学有余力，可以一观。有利于当代固然很好；如无用于世，了
解一下古代中国人的生活与思想是个什么样子，实践以行之也好，弃之如敝履行
也好，那怕仅作谈资以怡情，也算是一种收获。

　　回到头来，笔者还以为，如果是为了是建构中国的价值系统，从此立意号召
读些经典尚可，但是，如果不是以此为念，而是以为我中华独大，儒学思想要领
导二十一世纪，或者干脆认为凡中必好，凡洋必坏，此种狭隘心态，实在是不应
该。

(XYS200408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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